平衡木(第一章第四节)
第四节
Tony一觉醒来后没有看到Steve Rogers。他尊敬的美国队长一个小时前已经搭上飞机离开这座城市去执行一个跟踪任务了。
再接到Steve的电话是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Tony匆匆的从工厂赶回了大厦，他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Pepper正好从复仇者大厦里走出来。
Tony正要打招呼，就看到Happy向着她迎了过去。这对未婚夫妻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甜蜜的拥抱，而后相携离去了，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到Tony。
而Steve就站在街角。
那场景就像道雷劈中了Tony。他手里还愚蠢的攥着手机，手臂还愚蠢的扬起。
Steve全看到了。他心想，一瞬间的恐慌夺去了他的舌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什么。Steve看着他，就像看着什么不认识的东西，而那场景要比Pepper的离开更刺痛他。
Steve穿过马路走到大厦楼下，风尘仆仆，满脸的胡渣子。
他半个小时前才下的飞机，在那之前是接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再往前是持续两周连轴转日夜不歇的任务。
任何人都该累的受不了了，就算有了血清支持，Steve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他本该先回基地放下东西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可他总觉得在那之前该先见一见Tony，所以他连包都没放下就来了大厦。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一幕。
如果说十几秒钟之前他还有什么疑惑，那么Tony脸上条件反射般扬起的那种广告一样的笑容也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
赶在Tony能够说得出任何话之前，Steve把手里的行李袋塞进了他的怀里。
“我们该喝一杯。”他真心诚意的说。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了大厦顶楼休息室松软的沙发上。
Steve把身体深深的陷进沙发里，让他酸痛的肩膀和脊椎舒展开来。
一杯冰水贴了贴他的脸颊，Steve睁开眼睛，让Tony把冰苏打水塞进他的手里。
“你知道让一个Stark当搬运工每小时要多少钱吗？”Tony抱怨着，一边把沾了泥巴的外套脱下来扔到地板上。
“无论价格，我雇15分钟，反正你才是那个付钱的。”Steve笑着说。
Tony向他趾高气昂的挑了挑眉毛：“我会从你的工资里扣….让我想想，哦，全扣光了。”
“随便你。”Steve说：“反正包食宿，我是你的了。”
“任务顺利吗？”Tony转着杯子里的冰问道。
“一切都不错。”Steve点了点头，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追踪冬日战士，他想尽快把Bucky找回来。可他每次一想到Bucky，就忍不住想到Howard，想到他素未谋面的Maria，然后，碰，Tony就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或许他们都有秘密说不出口，Steve尽力告诉自己，自己做的事是对的：Bucky是无辜的，他只是被洗脑了，而这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朋友，是他看着Bucky从火车上掉下去，Bucky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算到他的头上。
可Tony信任他，当他听见Tony说的那些话，察觉到他对于Howard和Maria无法掩饰的想念的那一刻，Steve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那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忘掉，如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更好一些。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于是转而问道：“所以，刚才那是？”
“我和Pepper已经分开了，”Tony端起杯子晃了晃里面的威士忌：“所以整个地球的女士们又重新拥有了Tony Stark。”
“所以是你的主意？”
Tony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是Pepper提出来的。”
“但她了解你，她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或许这正是你要的，而她只是替你说出了口。”
Tony瞥了他一眼，不满的说：“这真是本世纪最烂的安慰了，‘我被我女朋友甩了是因为我想被甩’？兄弟，你在那儿学的这套？”
Steve笑了：“可以说是从你身上学的，你是教育史上的天才。”
“要么你是真的在夸我，要么是你为了免于被我打掉牙。”
Steve想了想，决定用一个迂回的方式切入：“你和Howard说起话来的口气像极了，可你们有些地方真的很不一样。Howard也是一个天才，可他对待别人的态度又诡异又和善，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Tony冷笑了一声：“我他妈怎么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什么样。”
Steve说：“我所认识的Howard是个富有朝气、自信开朗的人。”
“而我认识的那个Howard已经不是这样的了，他每天想的都是找到你，找到魔方，制造武器结束战争。”
Steve有片刻的迟疑，说：“我从不知道这个。”
Tony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可我知道他爱我妈妈，这是他这辈子做到最好的事情。”
“你一定很像她。”Steve感叹道。
“不，她是个大美人。你见过Howard，我和他在遗传基因上相似点更多。”
“你是说，你们的长相？”
“还有一样的大脑！”
“两个天才。”Steve承认：“可Howard总有明确的目标，就像他一直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可你呢？到了最后，你会往哪里走？”
Tony放下了酒杯展开了双臂，像鸟儿一样扑扇了两下：“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我就是风，我就是鸟，我随处飘荡。”
Steve笑了：“像一个浪子？”
“像一个诗人。”Tony不满的纠正他：“美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在哪里，哪里就流芳百世。”
“不可思议的自信。”Steve点评：“像是个疯子说的话。”
“智慧和疯狂本就是一体的，取决于你能看多远。哥白尼曾经被认为是愚蠢的，布鲁诺被烧死在了广场上，可探索永不停步，曾经的异端从灰烬里站了起来，证明自己才是真谛。任何前瞻性的眼光一旦超越了时代就显得疯狂，可疯狂不代表就是错的。”
“但如果我们不冒险，让未来随着时间逐渐显现呢？”Steve问他：“我觉得你在把时代的发展揽在自己肩上，谁能拦得住洪水，你能吗？就像一场战争，我不否认明确的远见能带来胜利，可战争或是科学都是为了延续、发展和保护。达到一个成就，要牺牲千万无辜的人，意义在哪里？谁来决定谁要去死，而谁又能活着？”
“如果牺牲是必须的呢？”Tony反问他：“如果必须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去换取更大的胜利，如果牺牲的是我们而活下来的是所有人呢？”
Steve想了想，说：“如果有必要，我会第一时间牺牲自己。但Tony，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重要的。你会选择牺牲自己，我也会，保护是我们的职责。可我们不能替其他人做决定，命运必须掌握在每个人自己的手里。”
Tony没有回答。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Steve也没有再说下去，他预感到继续下去这又是一场无解的争论，而他实在不想和Tony真的争吵起来。
“我想吃冰淇淋。”Tony忽然说。
Steve本来差一点儿就要睡着了，他撑开眼皮茫然的看向坐在旁边的Tony：“什么？”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冰淇淋。”Tony斩钉截铁的说：“配棉花糖和巧克力碎，加上蓝莓酱和无花果干的。”
“哦不。”Steve拿起靠枕按在自己的脸上：“我不想去。”
Tony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精力十足的拽着Steve的胳膊把他往地上拖：“快点，”他催促：“赶在他们关门之前。”
Steve无奈的被他拖下了沙发，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Tony下了楼。
超级英雄也有自己的饮食喜好，Steve能够理解，可他无法理解的是Tony对于儿童零食莫名其妙的狂热，似乎一切甜的、高热量的、油炸的食物都是Tony的挚爱。
“真的不健康。”他多少次告诫过，可Tony连一个白眼都不屑回他。
几十分钟后，两个人拿着甜筒走出了甜品店。
Tony高高兴兴的吃着他的冰淇淋，忽然指着Steve哈哈大笑起来。
“看看你的样子，”他笑得歇不过气：“就像刚拍完夺宝奇兵就冲进了破产姐妹的片场。”
Steve举着两个甜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的确刚刚才从野外回来，而那个阻止了我洗澡换衣服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儿笑我。”
Tony继续笑个没完，而Steve恼怒的瞪着他。
几个女孩忽然围了上来，十六七岁，像是学生。她们带着笔和调查表，Tony看到表格标题上写着超级英雄什么的字样。应该是学校的什么调研课题，还有不少的学生也在这条街上，不少人都停下来在听孩子们说话。
“请帮我们填写几分调查好吗？”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
Steve手足无措的握着两个甜筒：“我们空不出手。”他诚实的说。
另一个女孩儿仔细的看着他，试探性的开口：“Captain？”
“是的，怎么了？”Steve在Tony猛地拽他袖子阻止他开口之前已经条件反射般的回了答，然后下一秒钟立刻变了脸色。
因为在场的估计有二十来个学生在反应过来后瞬间兴奋的集体尖叫了起来。
“哦不。”Tony绝望的说。
紧接着学生们也注意到了Tony，于是尖叫声更大，围上来的人也更多了。
等到两人终于和学生们告别从兴奋的人潮中脱离出来那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Tony认为自己起码用掉了两支水笔，他这辈子还没一次性签过那么多的字，就算是Pepper也没成功让他做到过。
Tony一边抱怨一边晃着手腕，Steve拉住他的手臂帮他按摩手指。似乎是感受到了Tony的低气压，Steve罕见的任由他抱怨一言不发，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